鉅亨看世界─靈魂素描師
2013/10/21 07:22鉅亨網 黃欣
蒙難者遺體的臉，有時和他們生前看起來非常不同。有些遭遇火災事故的，面容被燻黑、鼻子化為焦炭，嘴唇部位消失，只剩下黑色縫隙。有些在海中飄流數月的，皮膚腫脹緊繃如同光滑的蛋。海嘯來襲的受難者，則被無情的海浪沖刷掉生前的特徵，只留下一點模糊線索：半片唇瓣、一只眼窩，頭髮則可能都不見了。
擁有 30 年豐富經驗的日本宮城縣法醫素描師 Shuichi Abe，能從駭人的遺體面容描繪出他們生前模樣。《TIME》報導，在 2011 年日本 311 大地震後，Abe 接到職業生涯中最具挑戰性的任務：200 張無法辨認的受難者照片。發生在日本東北地方的 311 大地震，造成將近 2 萬人喪生，其中約 2650 人仍然失蹤，他們可能是被捲入海中消失，也可能在未被辨認出來的無名遺體當中。
這些被匆匆拍就的遺體照片面容已毀壞不清，家屬根本無法靠這些照片認出這是否為他們摯愛之人。但 Abe 的妙筆卻能重新繪出死者的神情與個性。一位資深警官就說，能畫側寫素描的人很多，卻沒幾個能像 Abe 那樣，讓人在畫紙上死而復生。目前為止，Abe 的素描已經協助讓 22 位海嘯受難者被辨認出來。
311 地震引發的海嘯造成宮城縣氣仙沼市 1280 位居民殞命，從海嘯中倖存的 Yuriko Onodera 之前在這裡的魚加工廠工作。當海浪襲擊 2 層樓高的工廠時，11 位同事，包括老闆 Akira Yoshida 與其母親、兄弟都因此遭難。自此，Onodera 自願擔起指認遺體的工作，一年多以來，她看過數百張遺體照片，想得知失蹤同事的下落。她從老闆母親手上習慣配戴的戒指認出了她，但老闆 Yoshida 仍下落不明。
去年一個早晨，當 Onodera 正在喝咖啡時，在東北地方報上看到了 Abe 的素描，那正是她老闆 Yoshida 的臉，威嚴的神情栩栩如生，從紙上回望著她。接著，她又在下方看見另一位同事的素描，臉上神情活靈活現，她突然感覺心底某個角落被治癒了。
Abe 的素描技巧一半仰賴犯罪調查解剖學，一半來自有如神探白羅的心理直覺。他大部分的時間都盯著遺體照片卻不動筆，動筆起來可能會畫到半夜，直到累得睡著。有時候他就是知道自己所畫的臉仍然不對，於是又回去繼續盯著照片看。Abe 說，他想要把身份還給這些只剩下一串編號的人，他們理應擁有自己的名字、地址和家人。
Abe 是一位鄉村漁販長子，幼時家境困頓，鮮有機會能讓他享受畫畫的嗜好。偶爾，父親會允許他在包魚的報紙空白處塗鴉，只有在特別的日子，他才能奢侈地在去年月曆的背面揮灑。從那時到現在，日本東北地方始終比都會區來得落後，沒有那些最新穎的技術；而農家與漁家子弟，也紛紛湧入大城市討生活。
Abe 的父親不想讓兒子一生在切剖鮭魚、雙手凍瘡中度過，於是家裡決定讓他成為一位警察。在日本的小城鎮擔任警職是一件安全、舒心的工作，兇案難得發生，偶爾才會有單車被竊或寵物失蹤的案件。在警察哨亭執勤了幾年後，他轉到仙台市擔任全職法醫素描師。他以畫家對人體肌肉的了解，重建了跳橋自殺大學男孩的破碎臉孔。Abe 也證明了，一位深具技巧的通緝畫像素描師，如何解譯通常被認為不可靠的目擊者證詞。比如當有人堅持嫌犯的眼睛非常大，大到醫學上不可能存在時，他會畫出一張有驚訝表情的嫌犯臉孔，神似得不可思議。
雖然 Abe 已經退休，但他仍在指導對這門專業有興趣的警界後進。在宮城縣甚至全日本，都沒人能像 Abe 一樣，擁有給畫像注入靈魂的魔法。不過，Abe 35 歲的兒子也是一位警員，他也開始拿起自己的畫筆，在其所繪的海嘯蒙難者素描中，也有一幅確實找到了受難者身分。生命與藝術都將傳承下去。(文：黃欣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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