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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紅線傳》傳奇本事
唐潞州節度使薛嵩府上有位青衣名叫紅線,她善彈阮琴,又熟讀經史,薛嵩就讓她書寫來往的文件,稱為內記室。
魏博節度使田承嗣想奪取薛嵩的領地,薛嵩聽說後,日夜煩憂。紅線察言觀色,窺知到薛嵩的擔憂,笑著請命,願意為薛嵩分憂。紅線梳烏蠻髻,上插金雀釵,身穿紫繡短袍,腳踏青絲輕履,胸前佩帶文龍匕首,額頭上用硃砂寫著太乙神名,飄然而去。
薛嵩關門,忐忑地等待著。忽然就仿佛號角悲鳴,一葉承露而墜。薛嵩驚起,就見紅線已回到屋內。薛嵩急忙詢問,紅線取出一隻金盒,道:“田承嗣罪不當死,所以只取其床頭上的金盒以示警戒。”
薛嵩大喜,派人將金盒帶給田承嗣。使者到的時候,正見到田承嗣合府都在搜尋金盒。使者用馬棰使勁敲門求見,田承嗣立即命人帶入,一見金盒,面如土色,急忙隆重招待使者,大加獎賞,求使者帶信給薛嵩,他再也不敢打薛嵩封地的主意。
薛嵩知道紅線是異人,極為寵信。但紅線卻不願繼續留在薛府,自請離去。薛嵩知道無法挽留,就大擺筵席,為其送別。席中清客冷朝陽獻歌雲:“採菱歌怨木蘭舟,送客魂消百尺樓。還似洛妃乘霧去,碧天無際水空流。”薛嵩不勝悲痛,紅線也泣下沾襟。紅線裝醉離席,不知所終。
非煙案:紅線與聶隱娘極似。一樣的傳奇,一樣的神仙中人。
紅線傳》是唐末袁郊所作《甘澤謠》九則故事中最精采的一則。
袁郊在昭宗朝做翰林學士和虢州刺史,曾和溫庭筠唱和。《紅線傳》在《唐代叢書》 作楊巨源作。但《甘澤謠》中其他各則故事的文體及思想風格,和《紅線傳》甚為相似, 相信此文當為袁郊所作。當時安史大亂之餘,藩鎮間又攻伐不休,兵連禍結,民不聊生。 鄭振鐸說此文作于鹹通戊子(西元八六八年)。該年龐勳作亂,震動天下。袁郊此文當是反映了人民對和平的想望。
故事中的兩個節度使薛嵩和田承嗣,本來都是安祿山部下的大將,安祿山死後,屬史思明,後來投降唐室而得為節度使,其實都是反覆無常的武人。
紅線當時十九歲,不但身具異術,而且“善彈阮鹹,又通經史”,是個文武全才的俠女,其他的劍俠故事中少有這樣的人物。《紅線傳》所以流傳得這麼廣,或許是由於她用一種巧妙而神奇的行動來消弭了一場兵災,正合於一般中國人“大事化小事,小事化無事 ”的理想。
唐人一般傳奇都是用散文寫的,但《紅線傳》中雜以若干晶瑩如珠玉的駢文,另有一股特殊的光彩。
文中描寫紅線出發時的神態裝束很是細膩,在一件重大的行動之前,先將主角描述一番:“乃入鬧房,飾其行具,梳烏蠻髻,貫金雀釵,衣紫繡短袍,係青絲絢履,胸前佩龍文匕首,額上書太乙神名,再拜而行,倏忽不見。”
盜金合的經過,由她以第一人稱向薛嵩口述,也和一般傳奇中第三人稱的寫法不同。 她敘述田承嗣寢帳內外的情形:“聞外宅兒止于房廊,睡聲雷動;見中軍卒步于庭下,傳 叫風生……時則蠟炬煙微,爐香燼委。侍人四布,兵仗交羅。或頭觸屏風,鼾而鞍者,或手持巾拂,寢而伸者。”(與附錄中的文字微有不同,這一類傳奇小說多經傳鈔,並無定本)似乎是一連串動中有靜、靜中有動的電影鏡頭。她盜金合離開魏城後,將行二百里,“見銅臺高揭,漳水東流。晨飚動野,斜月在林”,十七個字寫出了一幅壯麗的畫面。
紅線敘述生前本為男子,因醫死了一個孕婦而轉世為女子,這一節是全文的敗筆。轉世投胎的觀念特別為袁郊所喜,《甘澤謠》另一則故事“圓觀”也寫此事。那自然都是佛教的觀念。
結尾極是飄逸有致。紅線告辭時,薛嵩“廣為餞別,悉集賓僚,夜宴中堂。嵩以歌送紅線酒,請座客吟朝陽為詞,詞曰:‘採菱歌怨木蘭舟,送客魂消百尺樓,還似洛妃乘霧去,碧天無際水空流。’歌竟,嵩不勝其悲。紅線拜且泣,因偽醉離席,遂亡所在。”這段文字既豪邁而又纏綿,有英雄之氣,兒女之意,明滅隱約,余韻不盡,是武俠小說的上乘片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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